白鸟莳萝

为施情眼添不住,漩入美人河。

【毒箫】又逢春(上)

是西南联大那个时空背景下的故事。

本来只是给老铁 @two cold 讲的小段子,还是忍不住拼凑出了一个故事

结果一晚上都在死磕背景,实际上还是不严谨得要命,强迫症害人!

只摸出了大概1/5,春去秋来又逢春,故事才讲完。

本来au就容易ooc这俩人我还都没有,绝望.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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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了一段,2/5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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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8年,春。

 

长长的沉默过后,玉箫抬手推开窗。

这夜月光极好,洒一汪乳白色澄净的光笼着大地,草叶上水珠映着柔光,似是溅上了细碎银河,竹蛉与纺织娘一反常态地安静蛰伏,看起来正是个合适打着蒲扇讲故事的好夜。

屋子里的同学们却没心情在意什么美景或者故事,日寇的攻势步步紧逼,他们已经被迫从北平转移到了长沙,又从长沙转移到了昆明,若是战火不止,还能再退到哪里去?

九州疮痍,文脉难存。可他们作为中华最优秀的儿女,却只能被炮火追着、像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样东躲西藏,还谈什么栋梁呢!

“同学们,日寇一日不除,便一日没有文化的净土。我提议我们男同学都去参军,先赶跑了侵略者再说!”

“班长说得对!”“我同意!”“算我一个!”

许是刚才被沉默压抑了太久,一旦有人提议就好像燃起了所有人的热情,一时间好几个男生都跃跃欲试。

“安静——!”一声低喝音量不大,却自有为人师者的端严气势,方才还闹哄哄的学生们下意识都收了声注视着他们这位先生。玉箫冷眼环视了一圈,继续道:“你们念到大学,都已经是成年人了,我也不好干涉你们的决定。但参军打仗就会有死有伤,希望你们能认真考虑,不要一时头脑发热。”

是啊,光喊口号什么都做不了,“驱除鞑虏,恢复中华”不仅拦不下日本人的枪炮,连帮他们修校舍搬书本都不能,更填不了肚子。于是玉箫看着那些充满斗志的眸子又一点点黯淡下去,唯有一道视线始终坚定而明亮。

“同学们,不如我们明天赶早去山上看桃花吧,大家放松放松心情,再做决定也不迟。”玉箫声音柔和起来,但学生们依旧兴致不高,应者寥寥。这寥寥应声中夹着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,他还未到变声期,加之情绪高昂,声线就比喏喏连声的同学们高了不止一个度,引得玉箫不禁去寻他是哪个,便正对上那双亮晶晶的、带着笑意的眼。

 

次日清晨,早早到的果然又是昨天那个男孩子。其实玉箫识得他,他叫毒龙,成绩中上,玉箫教的科目尤其拔尖,只是不知为何不太合群。过了片刻,又有三三两两的同学结伴来了,他们便一同往山上去。

这山其实不能称为山,只是一个有些起伏的丘陵,不过占着自身海拔较高,在他处桃花落尽时仍能余下一抹彤云。“哇——真的有桃花啊!”学生们到底还是孩子,见了新鲜景致就暂时搁置了昨夜的难题,“这个我知道!地理学课上讲过的,这是植物在垂直分布上的差异——”“嘁,还用得着那个吗,你没背过诗啊?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……”

一群年轻学生叽叽喳喳地跑远了,剩下一贯孤僻的毒龙形单影只,看着怪可怜的,玉箫便放慢了步子同他走到一处。毒龙偏头看他,带着笑的,眼睛里的光芒依然亮得灼人。山上渐渐起了微风,他们于是走得更慢,在簌簌抖动的桃花树底下聊聊人生、谈谈理想,这一程路既短又长。

那群跑得快的年轻人已经从山上下来了,鬓边别着新鲜桃花的女孩子经过,掠起一阵香风。玉箫正要跟着他们往回转的时候,被毒龙拦住了,“先生别动,”他这回声音倒是很轻柔的,“您头上有片桃花。”

绊在发丝里的花瓣被轻轻柔柔摘了出来,玉箫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身量还略高、面对他时显得格外专注而温和的男孩子,拈着那片花瓣郑重地对他说:

“先生,我不会跟他们一起去参军的。”


1939年,夏。

 

玉箫一推门就觉察出了不对。还没到上课时间,但几乎所有人都到了,在讲台边上肃穆地围了一圈,连平时最闲不住的也低着头沉默,见玉箫进来,两个女孩子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。他们这个班自上次他劝过之后就没闹什么从军热,只班长一个人说他从小学武术有点底子坚持去了,现下恐怕……

玉箫揉着眉头走上前去,学生们都自发往后退了半步。老旧的木质讲台色泽暗沉,更衬得上面那张纸单薄苍白得可怕。班长的名字孤零零地落在上面,钢印边缘被蹭了又蹭,像晕开的血迹,红得触目惊心。一个活生生的大好青年,再见就已经是轻飘飘一张阵亡通知。

他叹口气,什么话也没讲,只将那纸小心收起来了,又摊开讲义,学生们也跟着沉默地打开课本。一切照旧,也相安无事。


近日警报拉得越发频繁了,一天的课程跑警报就要跑两回,日本飞机真来轰炸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,老师学生都闹着抗议,有胆子大的就想着三次里头跑一次也就差不多了,渐渐大家也习惯课程讲到要紧处就先不往出跑了。本来这个下午也该如此的。

这回讲的是诗词,讲到兴起时玉箫便亲自吟诵两句,端的是音和律协、金声玉振,听得毒龙都有些发痴。他自去年赏花回来后便同玉箫走得越来越近,做了他的助教,有传闻说玉箫允诺毒龙若是愿意的话还可以跟着他再学习,隐隐是要收个亲传弟子的架势。毒龙听得这些传言,也不分辩,更是直接把座位搬到了第一排,玉箫也由他去,仿佛印证这传闻并非传闻了。

毒龙这边厢正在走神,该死的防空警报又叫起来了,他不由皱起了眉头,觉得今天这警报格外刺耳。玉箫的吟诵虽然被迫告一段落,这一段韵致却并未停止,因此他们班这次没有动,听起来隔壁两个班也是一样。过了片刻,警报声弱下去,大家也都准备继续课程了,毒龙却觉察出了一丝异样,耳边这种令人烦躁的嗡嗡声,如果不是自己耳鸣,那就是——

“小心!是轰炸!!!”毒龙喊完这句想都没想就拽过玉箫从窗口跳了出去,低矮的简陋平房此时反而增加了生存概率,他一路拉着玉箫跑过操场,跑出北门,又跑过铁道,才匍匐着倒在小树林里。

来的飞机不过三架,示威似的低空飞了两圈,才恋恋不舍地“下了蛋”离开了。爆炸的轰鸣声接连响起,最终归于沉寂,脱力般的两个人才有暇审视一下目前的状况:毒龙差不多整个身子都挡在玉箫身前,而玉箫也下意识地护住了他的头,两人都因紧张和跑动而面红耳赤,身上脸上覆着炸弹扬起的飞灰。

狼狈而又尴尬。

玉箫率先反应过来,起身掸掸衣服便往回赶,那炸弹毕竟炸在了学校边上,难保不会有学生受伤。毒龙跟着他跑回学校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:南边的墙已经完全成了焦黑的残垣断壁,充当简易校舍的土房也垮了两间,有人被气浪震晕,也有人被飞起的碎石草木割伤。

万幸万幸,没有重大伤亡。不过是战争又一次逼人们直视它翳在整个中国头顶上的阴霾。

可他却总觉得那些苍白的脸、鲜红的血格外刺眼。

战栗龟裂的土地滋养不出桃花源,看似平静也只是自欺欺人。逃避不了的东西,再躲也总有一天会找到你头上,还不如干脆冲上前去,这片土地还可能早一日获得安宁。

毒龙晚上做了个梦。梦里依稀是北平的模样,时而是玉箫神采飞扬地站在讲台上授课,时而是玉箫认认真真地伏在故纸堆里钻研,而窗外总是风和日丽、无限光明。

没有枪炮,没有鲜血,真好。

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笑着的,枕头却有点发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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